曇公來，辱惠手書，以生死一事，拳拳於心，發此大心，甚為希有。但以念佛有漸次，欲求頓悟之說，此乃近世士大夫學佛者，喜為爽口之食，非應病之藥也。以未實有為生死心，但徒說玄妙道理，口說為生死，且亦不知何者為生死根。所言生死根者，即是吾人日用種種妄想，人我憎愛，貪瞋癡等諸煩惱業。此業若有一絲不斷，即是生死根本。如今說要參禪頓悟了生死，請自討量，果能一念頓斷歷劫煩惱，如斬亂絲否。若不能斷煩惱，縱能頓悟，亦成魔業，豈可輕視哉。從上諸祖頓悟，亦從多生積功漸修中來。故頓悟一著，說則似易，其實為難，茍無二三十年死心功夫，如何得向熱惱中一念頓悟，亦要在自知根器何如耳。至若念佛一門，世人不知其妙，視為淺近，其實步步踏著實地。何也？以吾人有生以來，念念妄想攀緣，造生死業，何曾一念回光返照自心？何曾一念肯斷煩惱？今果能以妄想之心轉為念佛，則念念斷煩惱。若念念能斷煩惱，則是念念出生死。若此一念不亂，到臨命終時，惡業消滅，佛境現前，一念隨佛往生淨土，永超生死，登不退地，所謂但得見彌陀，何愁不開悟，又何必論頓論漸，又管甚三品九品哉。譬如世登黃榜，即末後一名亦可，又何必要鼎甲哉。茍如所云，參禪徹首徹尾，則五濁十方無非淨土，此語甚痛快。第恐不能如此，豈不自誤此生，又墮長劫生死。果能以念佛之一念不移，一心不亂，比參禪更有下落。總之惟在一念真切耳。但參禪定要死盡世心，不容一念妄想。其念佛是以淨想轉染想，以想除想，乃博換之法，就吾人根器易為耳。其實心心念佛，心心不昧，此心妙樂，有不可言者。足下請試為之，幸無以老朽為劣解知識也。此不欺之言，惟心諒之。淨土三品之說，嘗備淨土會語論中。足下無惑於邪說，請細披之，無俟多贅。
節錄於《憨山老人夢遊集卷十七．答王於凡》
各位師父、各位同學：
今年就要過去了，我們能夠放下雜務，念佛一天，是非常難得的事，只是不知道大家加行的工夫如何？有沒有專注的念佛？有沒有認真的收心攝念？剛剛讀誦的也是憨山大師的開示。關於修行，大師提到兩個重點，一個是生死的根源，一個是念佛法門的殊勝。
為什麼要說生死根源？因為世間一切苦，一切恐怖，〝死〞是最嚴峻，最難越過的怖畏。儘管人世間悲歡離合，缺陷很多，但卻仍是人人貪生惡死。從苦痛的解脫而言，與其生而受種種折磨，終極又必定要死，不如能了卻生緣而不再受生。就因此，各個宗教便提出不同的解脫模式，佛法的了生脫死，也在這意義下提出來。
而談解脫生死，若不明白生死由來，用功是沒有下手處的。那什麼是生死根源？大師說，生死根源就是我人日用的種種妄想，尋常的種種人我憎愛，釐不清的種種貪瞋癡煩惱行業。這些若有一絲不斷，就會牽引我們流轉受生，可以說，生死是我們自己決定，自己找來的。若要不再無窮的生死死生，只有從自己的妄想，自己的愛憎，自己的貪瞋癡轉化始得。確定沒有央托，沒有假手他人代辦的事。說到這裡，不禁令人覺到生命的負擔，竟是這般貼切，這般深刻，這般沉重啊。古來諸佛菩薩，所有大德祖師，都在精進用功，了達這樁大事因緣下，成就解脫大道的。這裡，大師點出了用功的焦點，不管修持哪一個法門，都在料理這貪瞋癡的淨化，這是大師開示的第一項要義。
其次是法門的揀擇。常人每憧憬參禪，以為參禪才可頓悟，而小看念佛工夫，要知念佛一門，是時處可修，步步踏實的好方法。以習慣妄想之心轉為念佛，若能念佛而斷煩惱，則念念念佛便念念出生死。再能念到一念不亂，臨命終時，惡業消滅，佛菩薩現前，隨佛往生，永超生死，只要見彌陀，何愁不開悟。不過此念佛之一念，必須真切。不斷的以佛之淨念轉染念，以佛之淨想轉染想，轉之又轉，到心心念佛，心心不昧境地，則生感念佛好樂，死往極樂蓮邦，不亦美哉。
師公、師父、各位同學，我們嚮慕解脫，嚮慕出離生死，在平時的轉化煩惱，調伏自我間，如何再精勤的提起佛念，以佛念的數數提起，增長我們淨化煩惱的工夫。也以煩惱的隨分淨化，令我們的佛念更任運的念念流注。這是我們要努力學習並訓練的作業，竭盡此生，時時要自己警覺策勵的功課。
時間已晚，佛一即將結束，末後五分鐘，敬請大家，在這珍貴的歲末念佛時刻，提神、勇猛、專注賣力地隨我稱念 ── 南無阿彌陀佛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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